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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帶著相機旅行】 玩泥巴

文/ 溫小平

  誰愛玩泥巴?泥巴有甚麼好玩的?只會弄一身髒。

  玩電腦、玩手機、玩重機,這才是現代人最愛的把戲。

  可是,不曉得為甚麼,對泥巴,我就是有一份親切感,看到黏呼呼的泥地,就想學那小豬仔泥裏翻滾。

  我的童年,熱愛玩泥巴。

  尤其喜歡下雨天,泥巴的魅力更大,踩踏一灘灘泥巴水,泥水跟著我的跳躍一起舞踊,濺上我的裙我的褲我的襪,顯出各式圖案來;或是從滑溜溜的泥巴坡上溜溜樂,一遍又一遍,比男生玩得還瘋;甚至捏泥球打泥巴仗,都可以玩得不亦樂乎。

  渾身髒兮兮的回家,少不了挨打,主要的是那年頭沒有洗衣機,泥巴衣很難洗乾淨,對職業婦女的媽媽來說,既要煮飯洗衣,還要照管我們,苦事一樁,打起來可兇著呢!但是,我第二天照玩不誤,因為挨打的痛,很快就被玩泥巴的興奮與樂趣沖淡了。

  這麼愛玩泥巴,是因為那年頭沒有其他玩樂,或是,我們是泥巴做的嗎?

  想起某年,我們特地從台灣飛到南非白河,探望村子裏的貧戶及愛滋病患,他們住在破舊的房屋裏,那跟我們想像中的房屋差距甚遠,充其量只是塑膠布搭鋪在木板上的住處。所以,冬冷夏熱。尤其是夏天,一扇小窗根本迎不進風,加上愛滋病患的皮膚潰爛,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氣息,沒有人想要待在屋子裏。

  孩子們就在屋外泥巴地玩耍,村裏連柏油、石子路都沒有,一陣風來,立刻變得灰頭土臉,我們忙著用手帕捂住鼻嘴,他們卻毫無所覺的在泥地上畫圖、寫字,隨手把泥土抹在臉上、身上,還熱情的招呼我們一起玩耍。似乎,對他們來說,這好像是無上的邀請。

  望著泥地上橫七八豎的鞋印、戲耍痕跡,腦裏浮現童年種種,當年除了雨天玩泥巴,也在泥地上用碎石塊畫房子,然後跳房子;或是,趴在地上玩彈珠,用泥土捏成杯碗鍋碟,辦家家酒。

  我們居住的是泥土蓋的房子,而泥土裏掘出的蚯蚓,可以用來釣魚、餵鴨子。

  泥土原本就貼近著我們。

  上帝更是玩泥巴高手,祂不但用泥巴造人,也造動物,當一口氣進了我們身體,泥人就成了活人。天哪!複雜的人體構造,神經、骨骼、血管、細胞、五臟六腑……,安排得如此妥當,除了上帝,沒有人能有如此巧手與創意。上帝早就告訴我們,泥土裏充滿可塑性。

  於是,人也有了延展性。無論遇見苦難、挫折、悲傷、苦痛,我們都能承受,甚至一一跨越,讓生命變得更豐富。

  我們帶去麵粉、衣物,還有台灣孩子的玩具,送給南非白河的孩子。那是費了千辛萬苦,千里迢迢帶去的嶄新玩具,他們抓在手裏,只不過片刻時間,丟在一旁,對他們來說,硬梆梆的塑膠玩具,哪裏比得上可以飛揚、可以雕塑、可以塗抹、可以任意揮灑的泥土啊!

  於是,我蹲了下去,也開始玩起泥巴,身上沾到泥土又如何?

  佈滿塵土的鞋面,彷彿走過千山萬水的印記,映照著孩子們的笑臉。

  我永遠記得那張臉,寫著對世界的不明白與困惑。當他撢掉一身塵土,成為頂天立地的人,只希望他永遠不要忘本,忘了他來自塵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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