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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校園角落】 媽媽哭了

文/ 書 舫

  在作文班,弘麒是一位獨立開朗,有禮貌又善解人意的小六男孩,卻也是學校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,這種矛盾令人不解。老師在聯絡簿上常以紅筆寫下他當天犯錯的事,最常出現的字眼是:罵同學「白癡」「笨蛋」「機車」、上課看課外讀物、愛頂嘴……,老師還不忘在語末附上一句:請家長善加管教。

  弘麒的爸爸是醫生,媽媽在大學任教,對於孩子在學校的行為相當困擾。媽媽很忙,也很注重孩子的教育,她來找過我,與我深聊。她說我是弘麒唯一信任,也是唯一會持續讚美他的老師。媽媽說我的讚美都對,而學校老師說的也是事實,差別在於我看的是孩子的優點,鼓勵帶來正增強,學校老師只看到他的缺點,責備和排擠讓孩子的行為負增強。

  媽媽跟老師聊過,老師卻堅持管教要公平,規矩要一致,不能因為這孩子在美國長大,就可以打破規則,挑戰權威。上課時大家都安靜的聽,只有弘麒常常喊上課無聊,還說教室像監獄,更像地獄,老師說若不好好處罰,他會變本加厲,其他孩子如果跟著作亂,課堂秩序豈不大亂。

學習方式大不同

  媽媽的無奈全寫在臉上,她說孩子常常拿美國小學跟台灣的小學做比較,在美國,學生是主老師是輔,上課可以討論,可以暫停,可以講真話,孩子每天都快樂上課;但在台灣,老師只念課本,然後叫孩子抄寫生字語詞,弘麒跟媽媽說:「這是不需要動腦的蠢作業,是在剝奪我們已經離開學校後的私人時間。」弘麒的問題也讓媽媽啞口無言,只能叫孩子多忍耐,因為他在台灣,就得跟台灣的孩子一樣。

  媽媽雖然知道孩子是處於文化衝突的風暴之中,需要父母給予更多的心理支持,但媽媽不也是處在衝突之中嗎?她要同理孩子,也要同理老師的立場,這種心境致使她找不到適當的話語來面對老師,因此,簽聯絡簿成了媽媽每天的煎熬。爸媽都想把孩子送去美國學校就讀,但台南是小鎮,每天到高雄往返,時間是極大的挑戰。

  弘麒小五才回來台灣,對於台灣小學七點半要入校,中午要趴著睡午覺,下午四點才整隊放學,還有老師上課的單向輸出模式,及同學的「群組」意識……都讓他感到痛苦。我跟弘麒聊過幾次,他的情緒每次都像洩洪般的激動抱怨,我只是傾聽與同理,盡可能地成為他的支持及安慰。

  弘麒不能了解:上課時間為什麼要那麼長?為什麼不能中午就放學?數學為什麼要那麼難?社會課本太複雜,為什麼小學生要背全世界的事情?上課一直要學生寫評量有什麼意義?下課時間那麼短,十五分鐘只夠上廁所及上下樓,哪有時間打球?他更無法理解,當他覺得課程無趣時,為什麼不能看自己喜歡的書,或發呆想自己的事。

互相體諒中成長

  有一次,弘麒神情黯然的來找我,我問他:「怎麼啦!」他小聲的說:「我不該讓媽媽掉淚。」我抬頭看見他的眼眶裡有淚水在打轉,感覺情況不妙,於是放下手邊的工作,帶他到另一個教室聊聊。他說:「我做錯事情,媽媽氣到哭了。」我一愣,繼續問發生什麼事。他說:「我去爸爸在彰化的醫院,昨天下午坐火車回台南,跟媽媽約好在火車站見面的時間,然後……」他突然欲言又止。我看著他說:「然後呢?」他說:「我先到,我覺得可以自己走路回家,結果,媽媽在火車站等不到我,又打電話給爸爸,爸爸確定我有上車,媽媽心裡很著急,後來回家時看到我已經到家了。」接著,弘麒被痛罵一頓,媽媽說自己教子無方,弘麒在學校的行為讓她感到挫敗,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教孩子了。

  弘麒低頭靜默不語,或許靜默是孕育成長的力量,我不想打破這份安靜,直到他再度看我時,他說:「媽媽哭了。我很自責,我不應該讓媽媽這麼難過。」我再問:「你道歉了嗎?」他點點頭。他說:「媽媽的眼淚教會我許多事,我會盡量聽老師的話,別再讓媽媽難過,爸爸說,讀完國中就要送我去美國讀高中。」最後一句話讓他的臉上浮上一絲希望的笑容,我也讚美他的懂事、貼心,並為他祝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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