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山居歲月】 天人菊的守候
在我年少曾在的地方，有著一叢叢的天人菊花海，豔麗而嬌羞的展現著最美麗的姿容，不知這片片橘黃是在為誰守候？
天人菊以微笑點破了早春的綠芽，以一層濃過一層的眼眸撫弄著炎夏熱情的裙襬，撩起衣袖輕吻了秋季的涼意之後，道別了強勁的東北季風，再以最慈祥的枯黃色彩，微弱中仍展現優雅的稍歇在土地的腳邊。隔春再起，再盛開，再嬌豔，一年四季不離不棄守候著這一片快被遺忘的土地。
在我童年的那些年，每戶人家都還有婦女願意到村莊外的菜宅種些蔬果，大家一起挑肥一起澆水，互贈收成的農產，有事沒事就聊聊東家的菜蟲和西家的雞鴨，聊聊男人們的漁獲，順便抱怨一下公婆也罵一罵孩子。那時候的村莊感覺比較熱鬧。
直到那個世代漸漸凋零，菜宅就被野草霸佔，所幸，荒地裏仍有一片晴天在。天人菊在一片荒煙蔓草中獨領風騷，雜草再多，總有空隙容得下天人菊種子在風中飛翔後的落腳，於是，幾十年來，它們征服了澎湖的大小海島，四處開花，四處嬌豔，花兒成了縣花，海島也被稱為菊島。
澎湖的天候地質不佳，貧瘠的沙地上養不起嬌嫩的玫瑰，能叫得出名字的綠樹也是屈指可數。但是行新事的上帝早已為這瘠土悄悄播下希望的種子，讓天人菊尊貴如蘭，傲骨如梅，高雅若百合，熱情似康乃馨，嬌豔更勝玫瑰，而它的向陽和忠誠又豈是向日葵所能與之媲美的呢！天人菊堪稱花中之后，卻樂意在一個看不到盡頭的夢境裏與強勁的季風一起飛翔，試圖為海島開創另一個春天。
上帝能在曠野開道路，在沙漠開江河，而點破貧瘠的鑰匙就是這一株株美得無與倫比的天人菊。澎湖這幾年的觀光蓬勃發展，天人菊居功厥偉。它開在遊客所到之處的每一個細微的角落，在古厝的牆角、古砲台的階梯，在離島的海岸邊……用現代的色彩填補了歷史遺留下來的滄桑。
我何時還能在故鄉的土地上賞花？陪承諾造訪古厝邊的白色沙灘，讓記憶的翅膀重新打開阿爸時代的漁村街景；重新回到阿母時代的菜宅，坐在牛車上，踩著夕陽的光采回家。人的心，很有趣。故鄉永遠是生命裏愛的起點，當年紀越來越大時，心裏就很奇妙的想要牽掛起那個起點。當終點牽起起點的手時，生命就成了一個漂亮的圓，正如綠蠵龜和鮭魚，牠們都有年老返鄉的渴望。
天人菊綻放在光裏，搖曳著的不只是每一位旅人的心，還緊扣著大批移居台灣的菊島子弟對故鄉的濃濃鄉愁，在我們用忙碌堆疊著忙碌的航程裏，錨起錨落之間，皆可映照出天人菊耐風耐寒，堅強獨立的倒影。這是早已寫入血液裏的船歌，在珊瑚坪還沒被踏碎之前。
我用鄉情漫步在台灣島的這側，遙望著沉浸在湛藍天際的菊島那側，而在這側與那側之間，有著點點漁船，閒逸的拉著時代的光影，在藍波上搖曳飄蕩。光燦燦的海水，波盪著一代代對遠方的眺望，如果黑夜也有窗，推開窗看見的，是否是與天人菊有著相同夢想的守候？
遊離在外的菊島孩子，都是一株株小小的天人菊，花兒或黃或紅，都漂亮的在各處綻放。我們的骨子有著耐風耐寒的志氣，正如天人菊蘊含強韌的生命力，能在惡劣的氣候下堅韌不屈，仍然以最燦爛的笑容去面對一切的挑戰。
馬太福音六章廿八至卅一節：「何必為衣裳憂慮呢？你想野地裏的百合花怎麼長起來；它也不勞苦，也不紡線。然而我告訴你們，就是所羅門極榮華的時候，他所穿戴的，還不如這花一朵呢！你們這小信的人哪！野地裏的草今天還在，明天就丟在爐裏，上帝還給它這樣的妝飾，何況你們呢！所以，不要憂慮說，吃甚麼？喝甚麼？穿甚麼？你們需用的這一切東西，你們的天父是知道的。」
William blake 千古傳唱的名詩（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）「一粒沙裏看世界，一朵野花見天堂，手掌心裏握世界，剎那之間成永恆。」是啊！能微觀才能宏觀，能感受野花的美，就更容易看見上帝的愛。聖經上說：「你們要先求他的國和他的義，這些東西都要加給你們了。」
我在天人菊的微笑裏，看見上帝對這島嶼居民豐富的祝福與深切的守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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