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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水果王國】 甘蔗高高上了天

文/ 溫小平

  水果王國有一大片甘蔗園,黑紅色的身軀,搭配上綠色的葉片,遠遠望去,好像一群雄糾糾氣昂昂的軍隊,加上他們的個頭高,身材苗條,是那些肥嘟嘟如芒果、西瓜、鳳梨們十分羨慕的對象。

  尤其是小立的皮膚紅到發黑,閃現出迷人的光澤,他跟其他少言少語近乎冷漠的甘蔗不同,他很親切,樂於跟其他水果、動物做朋友,所以大家都很喜歡他。

  草莓羨慕小立的高高在上,每次遇到下雨過後滿地泥濘的日子,總會問他,「小立,快告訴我,上面的空氣是甚麼味道?我被泥巴堵得快要不能呼吸了。」

  番茄每天醒來,總會伸伸懶腰,嘆口氣說,「我的世界如此狹小,沒甚麼新鮮事,唉!小立,你今天發現甚麼新玩意?金龜子不是剛交了女朋友,有沒有結婚的打算?」

  西瓜也不放過他,「小立,你不可以偏心,今天要先回答我的問題,麻雀騙了我的種子,他媽媽是不是處罰他三天不准吃東西?」

  反正這些貼著地上或個子矮的果樹,最愛跟小立聊天,除了他的親切,他的腦筋也轉得特別快,即使是很難回答的問題,他也能別出心裁提出新的看法。

  不過,遇上小立心情不佳,或是天氣太熱,熱得頭昏眼花時,小立也會無精打采說,「拜託你們放我一馬,去找別人問好不好?」

  低垂著頭的火龍果立刻說,「小立,你行行好,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子樹高高在上,眼睛和鼻子也朝上長,椰子樹更誇張,說他不想理睬我們這些矮他一截的傢伙。」

  既然大家都有問不完的問題,解決不了的困難,逼得小立每天都要擠出一些新鮮事報告。久而久之,他覺得自己就像水果王國的廣播電台,在大家起床的時候,報導一天的奇人異事,振奮大家的心情。可是,每當夜深時刻,小立卻陷入自己的困境中,他不曉得有誰可以幫助他?

  因為現代人牙齒不好,咬不動堅硬的甘蔗皮,不像香蕉,剝了皮就可以吃;也不像西瓜,剖開都是汁液,可以解渴。像他這種紅甘蔗的甜份也比不上白甘蔗,地位一落千丈,只能在「劈甘蔗」遊戲中供大家消遣。

  根據甘蔗的長老說法,這已經是很古老的娛樂,以前的人沒有電視,也沒有冷氣,夏天的夜晚,就到廣場上圍成一圈,把一根根的甘蔗豎起來,放手的剎那,用刀從頭劈下去,看看誰可以把甘蔗一刀劈到底,就可以獲勝,免費把甘蔗帶回家。

  因為能源缺乏,到處限電的緣故,人們又開始恢復這項遊戲,甚至決定年底舉行全國性的「劈甘蔗」大賽。更糟的是,現在跟過去不同,比賽完,滿地都是支離破碎的甘蔗,沒有人想把甘蔗帶回去,純粹只是為了好玩、取樂。到時候,所有的紅甘蔗都難逃被劈得體無完膚,被拋棄在荒野結束一生的命運。

  一天天長大的小立好羨慕綽號「高貴蔗」的白甘蔗,可以用來製糖,成為水果王國的經濟來源,不致落得如此淒涼的下場。小立的眼淚悄悄滑落,一滴又一滴。

  睡在小立葉片上的金龜子被淚水滴到,身體一陣涼,驚醒過來,關心的問他,「小立,你感冒流鼻水嗎?」

  小立嘆了一口氣,「我覺得自己好沒用,一陣風吹過來,就會讓我折斷腰,或是只能用來『劈甘蔗』遊戲,我好害怕自己沒機會長大。」

金龜子安慰他,「我覺得甘蔗很偉大,有人用倒吃甘蔗來彼此鼓勵,我們金龜子就沒有相關的成語,龜兔賽跑?只有一個龜字,好像跟我沒甚麼關係。」

  螳螂被吵醒了,也加入談話陣容,「我看到那邊有些甘蔗,長得好粗,身體有好多節,雖然彎腰駝背,看起來卻很強壯,你一定也可以變成那樣。」

  小立知道,那是甘蔗的精神領袖們,他們年輕時也長得瘦瘦的,雖然每次遇到颱風被吹彎了腰,但都努力挺過風暴,所以,只要看他們身軀有幾個彎角就知道他度過幾個颱風,小立爺爺就擁有最多的彎角,可是,又有誰會在乎這些呢?

  夜裏出巡的貓頭鷹也來給他打氣,「小立,你想太多了,只要努力長高,有一天,你會知道自己的命運如何。快睡覺了,睡眠不足,身體不好喔!」綽號「先知」的貓頭鷹向來會說預言,彷彿點醒了小立,只要他「長高」,就會有神奇的遭遇。

  於是,小立不再唉聲嘆氣,而是努力讓自己長高,只要破了所有甘蔗的記錄,長得像天一樣高,大家捨不得砍掉他,就會把他當成水果王國的標竿。

  未料,水果王國卻遇上有史以來最大的颱風,風勢夾帶豪雨,各種水果都被風吹得東倒西歪、被雨打得到處是傷,小立更是晃得頭昏腦脹,大家都自顧不暇,無法保護他、遮蔽他,他抱著頭,隨著風搖擺,好幾次陣風吹過,他都以為自己要被吹斷了。

  他想逃到天上去,可是,天那麼高,他伸長手臂也摸不著,他失望的、傷心的哭了,「我難道沒有機會長大了嗎?」

  風聲很快掩蓋他的哭聲,充滿泥沙的混濁河水不斷高漲,淹過河岸的西瓜田,眼看著很快會淹到草莓園、番茄園,水果們高喊「逃命啊!大家快逃命啊!」個子嬌小的水果、動物,急著在水邊東竄西跳,天愈來愈暗,幾乎看不清方向。

  小立被狂風吹得愈來愈彎,終於支持不住倒了下去,剛好躺在水勢湍急的山溝上面,變成一座橋,小老鼠、小草莓、小番茄、小西瓜……,一個個從他身上飛也似的逃走,踩得小立的身體好痛。

  他想站起來,卻根本站不起來,覺得自己好像即將四分五裂。他勉強睜開眼睛,發現好多水果藉著他逃到比較高的山坡,他的雙腳緊緊抓住地面,希望能夠支撐得久一點,讓更多水果可以逃脫水患、躲過狂風。

  小立愈來愈累,輕輕閉上眼睛,好像漂浮在水上,身體雖然冷,卻覺得自己變得好輕,飄啊飄的飄進雲裏,竟然看到耀眼的陽光,雲層裏正有一群可愛的胖天使跳舞,金色的雞一邊下蛋一邊唱歌,還有一座閃閃發光的城堡,打開門迎接他,他竟然到了天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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