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海海人生】 感恩時節
一年四季中,秋天最讓人難以捉摸。初秋時,既有春天的和煦,又有夏天的炎熱,一會兒涼爽宜人,一會兒又秋老虎發威,一點也不輸給夏日的酷烈。當樹葉變色,楓葉染紅時,我們就知道,秋來囉!
愛上楓紅層層的秋
提到秋天,人們會想到豐收——果實累累、稻穗成熟的景象,心中感恩的情懷也在此刻融入滿山滿谷的楓林裏。因此,每年楓紅時節;漫山遍野火紅的楓葉,開得恣意浪漫之時,我最愛陶醉在楓紅層層裏,讓秋的懷念,靜靜地徘徊在心間。
剛來美國那年,正逢秋季,紅、橙、黃、綠,層層疊疊的色彩,美得令人震顫,美得叫人透不過氣來!那時小妹帶我去參加一個家庭聚會,主人預備了餘興節目,用好些問題來介紹美國的秋季。第一題就是:「你認為美國最美的季節是哪一個季節?」我迫不及待地道出肺腑之言:「秋天!」由於當時是秋天,因此「秋天」就成為標準答案,讓我誤打誤撞地得到一份大獎。從此,美國的秋天,對我來說,除了愛楓樹變化萬端的色彩,還加上另一項愛的緣由。
十多年前,在醫院的臨終病房裏,悽悽然又萬分不捨地,送別了外子,和兒子同車返家。當車子駛進社區大門,撲面而來的那一片火紅又多彩的繽紛,在那個悲哀的時刻裏,的確給了我們活下去的勇氣。常念及,能在這麼美的季節裏與他永別,應該也是神所賜的特別恩典。
為了沖淡我思念先夫的愁緒,小妹把她四歲的小女兒,送到我家陪我住一段時間。我和先夫來美時,她才八個月大,就由我倆攜手照顧她,我們之間也早就建立起深厚的情誼。當時年幼的小女孩,並未深刻地瞭解死亡,卻知道一向疼她的大姨父不見了,天天大哭著,要找回她最愛的大姨父!
歲月匆匆流逝。如今,當年的小女孩已長成雙十年華的少女,今年自大學藝術系畢業。平日也喜愛為文、作詩,與我興味相投。她又很貼心,常常給予關懷、問候。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,上個週末,她竟然來電話邀請我,星期六下午一起去觀賞楓葉。「當然好!」想想看,妙齡女郎,竟願意和初老姨媽共享半日悠閒,是多麼難能可貴、何等羅曼蒂克的一件事啊!
在神手中憂愁化為喜樂
然而,當我們在林間攜手漫步,往日時光一一重現眼前的時候,也為秋日午後憑添了幾許愁悵!「少年不識愁滋味,愛上層樓,愛上層樓,為賦新詞強說愁。而今識盡愁滋味,欲說還休,欲說還休,卻道天涼好個秋。」不自覺地,我吟誦起辛棄疾的這首《醜奴兒》,並解釋給她聽,這闋詞優美而動人的情境:年少的時候,不知道甚麼是憂愁的滋味,卻總愛登上高樓,為了填上一首新詞而強說憂愁。經過多年,歷經人事的種種變化之後,如今已識得甚麼叫做憂愁,但想要說的時候,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……
我們一同懷念逝去的親人,她提及,往日她的脾氣太古怪,不但讓自己吃足苦頭,還傷害了身邊很多人。她後悔,曾經對爺爺大吼,來不及道歉;她慶幸,奶奶生前那次,差點要發大火,好在奶奶性情溫和,讓她隱忍未發,才沒有造成遺憾;而今,她常向外婆問安,是因為從前對外婆不禮貌,多次傷了外婆的心,現在想及時補救,再也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。她分享這段話時,那份真摯、成熟的心思,叫我驚嘆不已!彷彿覺得,身旁的美景都更加璀璨了。一心為她這顆真誠反悔的心感恩!
楓紅層層裏,靜觀大自然的奇妙變化,相信背後一定有雙神奇的手在掌管、看顧著一切。否則,我們怎能在失去摯愛之後,仍能跋涉至今?感謝神,讓當年依賴丈夫的妻子,堅強了;十六歲的少年,老練了;任性的小女孩,變得溫和、良善了!求神,不斷地幫助我們,成為勝利者而不是受難者;持續地引領我們,迎接每一個更好的明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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