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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山居歲月】 這個冬季       

文/ 黃秋芳

  誰說冬天一定要蕭索呢?誰說殘枝敗葉不能再現榮景?誰說只有紅花才配得上綠葉?這個冬季,天亦冷,花亦開。玫瑰謝了,菊花馬上接棒;紅花退場,紫花立即上場點綴……誰說冬天一定要葉黃花落?看看路邊的野花,不種不收,薄薄的葉瓣,耐寒耐霜耐熱耐旱,樣樣比人強。

  時間,把我的山中視野加高加大,以教會為起點,往外做放射性的擴張。我找到越來越多的山間小路,靜謐而優雅,蜿蜒裏處處藏趣。初到山間時,規規矩矩一條路,兩年多來,我鑽出了許多人煙稀少的山道秘徑,濃翠的綠意層層疊疊的在幽谷中昂首眺望。

  有些路真的隱密難尋,可能藏在竹叢邊或是路尾的轉角處,或因路口有軍事禁區的告示牌,就阻斷了外來者尋幽探秘的勇氣,只有當地住民才能嗅聞到蜿蜒小路上的花香,目睹到蔓藤穿澗越谷的功力。

  那麼,我算是當地住民囉!是的,當我們接受教會的聘書時,就已委身給這塊土地,打算要和土地上的住民一起耕耘。這塊土地成了一個教區,牧師夫婦就成了這教區裏屬靈的父母,這關係很微妙,我們突然多了許多孩子要照顧,而更多時候是享受他們的照顧。

  這塊土地大部分是台糖林區及國防用地,翠綠濃綠自然成了高空俯瞰時唯一的顏色。我們如置身在童話世界的森林裏,牧師館四周都是高聳參天的老樹林,晨起有美麗 的日出道早安,有群鳥在窗邊竊竊私語,午後蟬聲齊鳴,晚間有青蛙蟋蟀和夜梟會在不同的季節歌唱,山谷有迴聲,雞犬能相聞。

  最近發現一條很棒的羊腸小徑,我叫它為蜿蜒櫻花道,是因為路邊兩排馬蹄櫻(又叫羊蹄甲)擁簇了這條長長彎道。這個秋末,一株株搶著開花,起先是含蓄的幾朵幾朵開,後來就大喇喇的一簇簇綻放,才幾日光景,就能在綠意一面倒的局勢之下,強行開出了一條紫色花道,甚是壯觀。

  期間曾遇強風狂雨胡亂的摧殘了兩三天,讓花殘蒂落得幾乎一株不留,我不忍,心想:打成這樣,這個花季應會結束了吧!相機不停地拍下落櫻的最後倩影。沒想到,當陰晦離去,陽光再度露臉時,枝枒再抽芽、再開花,再簇擁再繽紛,誰能阻擋?林花掃更落,勁草踏還生。

  匈•裴多菲曾說:「你要像一棵槲樹,大風將樹枝吹折,然而巨大的樹幹,卻永遠挺直。」樹是有這個能耐的,就算風雨無情砍斷了它們的手腳,只要樹頭還在,仍能用未死的身軀來燦爛這個季節。即使中途跌了一跤,也會爬起來加快腳步迎頭趕上,不想在繽紛的行列裏缺席。

  在這條蜿蜒道上,我找不到冬天該有的枯黃,是秋天賴著不走?還是春意偷偷的先爬上山頭?油菜子的黃花,在這個冬季繽紛了滿山遍野,今日的榮景,只為了成為明 日地土的養分,這是它們引以為榮的職志。油菜子連枝帶葉的樂意被機器粉碎,沒入土中後就完全退場,歸零放空去成就別人的另一段美好。

  藤類是山區裏最喜歡交朋友的植物吧!看它們沒骨頭的到處賴在別人身上,不知被賴著的植物是喜是憂?藤家族,不養尊也不處優,專撿別人不要的縫隙生存,或因瘦小,引不起別人的注目,但這細腳一站,慢鑽隙篡,無孔不入的工夫,最後卻能爬到巨樹頭上。

  英•蒲柏說:「人就像藤蘿,他的生存靠別的東西支持,他擁抱別人,就從擁抱中得到了力量。」是呀,我們若能學蔓藤,在伸手擁抱別人的同時,也借力使力地站在巨人的肩膀上,努力往有光的地方攀爬。我們不要再竊笑藤類的軟弱無力,反躬自省,其實人類才是最無法自立的生物呢!

  故需群居,故需互助,特別在寒冷的冬季裏,我們要依偎取暖,要彼此激勵。只要能同心合意,就算自己像沒骨頭的蔓藤一樣,當我們擠在一塊兒時,連狂風也沒有法子把我們吹壞。聖經傳道書四章十二節說:「有人攻勝孤身一人,若有二人便能敵擋他;三股合成的繩子不容易折斷。」

  「誰也不能將陽光裝進自己的口袋,誰也不能將真理霸佔。」這是俄•普列漢諾夫的感嘆詞,也是公義的上帝給人類的保障。向陽,是我們的權力,不要輕言放棄,拒絕陽光,等於宣告投靠陰暗,傷了身體也暗了心靈。

  別躲在冬季裏哭泣,失敗可能是變相的勝利。春天的特色只有在冬天才能認清,在火爐背後才能吟出最好的五月詩篇。迎向蜿蜒吧!世界榮譽的桂冠,是用荊棘編織而成的。最美的花都長在深谷裏,只有當你願意破繭而出,穿戴聖靈的全副軍裝時,才能披荊斬棘所向無敵。

  拾穗雖利,不如躬耕;束炬夜馳,不如早行(清•施閏章)。莫嫌海角天涯路,但肯搖鞭有到時。出發吧,別當懦夫,應該當個神國的勇士。英•莎士比亞說:「懦夫 在未死以前,就已經死過好多次;勇士一生只死一次。」上帝欲行在地上的旨意已破曉而出,依照自然的軌跡走,破曉之後,勢必迎向陽光,不管你同不同意,你都將活在陽光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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