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真實故事】師道
我來自雲林鄉下，父親是一名乩童，從收驚、觀落陰，到大小法會，我都是他的免費工作人員；甚至當他應接不暇時，我也能學著樣子替人收驚。
乩童作法時又刺又砍、渾身是血，如此形象讓人沒有平安。雖然大家有事會找父親幫忙，但對我來說，有個當乩童的爸爸卻沒什麼成就感。我一方面覺得父親天性純樸，一方面又因自卑，害怕邀請同學到家裡玩。那樣的內在衝突言語難以說明。
自卑轉為自信
從小我便嚮往當老師。父母對我用心栽培，為了我的夢想，上國中時，讓我就讀學費昂貴的私校。那時媽媽清晨採收洋菇、出去賣豆腐，接著又下田做農務，每天忙得不知何時休息。有段時間母親幫大哥帶小孩，某天一早我正刷牙時，聽見父母房裡有撞擊聲，衝去一看，原來是累極的母親抱著孩子從床上摔了下來。對照另一頭父親仍然安穩睡覺，我的內心升起一股深刻的感受，有朝一日若有所成，我一定要孝順媽媽，而且只孝順媽媽。
我的大哥就是一位老師。那個年代念師專享有公費，我也希望減輕家庭負擔，因此隔年重考同時考上師專與建中時，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。進入師專彷彿美夢成真，我參加救國團，成為嚕啦啦的一份子，原生家庭所造成的自卑性格，因著上山下海的活動而變得比較陽光而自信。
心情內外矛盾
進入教育界服務後，我把救國團帶進教室，舉辦全校大露營、帶著學生體驗種花生，教師生涯的前十年就獲得許多關注，得到不少獎項肯定。扣除當兵兩年，我只花了五、六年就考上主任，不到十年出任一級主管。其中擔任輔導室主任期間，曾為成立兒童廣播電台接受DJ培訓，接觸了一些音樂人。後來有機會自己寫歌發行專輯，配合教育活動作慈善募款及演唱，自覺很有意義，也相當有成就感。
我一方面追求並享受掌聲，一方面內在壓抑，常被巨大的工作量所困住。我會在一週內安排別人一個月或一年才做得到的事，又錄單曲，又是寫書、演講、教學，覺得自己好像有能力什麼都要，同時卻常因壓力而萌輕生之念。那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情。
無力感陷入憂鬱
妻子淑如跟我一起畢業、一起到鄉下小學，與我同進同出；但是有了小孩以後，她將較多心力投注家庭，我卻依然以工作為重。事實上，由於母親在我卅二歲那年因重度憂鬱而結束自己的生命，每每回想起我把母親抱下來的那個畫面，內在就會產生極大空虛。母親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，在那十年中，我的外在被掌聲包圍，內心卻空虛困頓，甚至經歷感情上的跌倒。我以不到四十的年紀風光考上校長，然而深愧無能把每一段關係處理好，在道德等各方面都有虧欠，沉重的無力感竟使我陷入與母親相似的情境之中。
唸佛吃素找平安
我不希望成為別人的負擔，為了擺脫憂鬱，開始禪修。帶著太太唸佛、吃素，尋求心裡的平安，甚至接受催眠訓練，但卻始終走不出來。當時我擔任一所大學校的校長，時常面對群眾發表激勵演說，可是一旦回到辦公室，往往躲起來獨自顫抖。我厭食、畏光、甚至無法躺在床上睡覺，只能瑟縮在書房牆角。雖然妻子很愛我，對我不離不棄，但一心想要逃離世界、逃離婚姻的我只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到，我落在極大的黑暗中，非常難過。
絕望處經歷神
就在如此光景中，妻子想到我的姊姊信主，請她為我們禱告。姊姊帶著我們一起參加聚會，太太從此留在教會裡，我卻覺得陌生，只想趕緊逃跑。牧師帶我讀經，我認為浪費時間，能閃則閃。直到七年前某一天，我在極大的憂鬱中決心離開世界，臨走前驅車去看兒女，車子開到校門口，我因內心放不下，一個人在車上崩潰痛哭。
當晚，我又回到三樓的書房，呼喊著向神發出抗議：「神，真的有祢嗎？」我像一頭野獸，用盡生命嘶吼，最後整個人虛脫跪地懇求神來幫助。神用溫暖的手給我撫慰，彷彿有光進到我裡面，開啟我的舌頭進入一個特別的禱告。禱告中，腦海裡閃現一個又一個的畫面，我像是看見了自己生命的縮影，充滿汗水與淚水，很狼狽，但最終卻能使我睡得香甜。
父子和好信耶穌
我相信有一位神可以幫助我，但信有神，不代表就能交託一切去跟隨。我開始進入信仰中最辛苦的兩年。這段期間，我在原來服務的大學校四年任滿，自請調任偏鄉，雖然穩定聚會，但是一直拒絕受洗，而最好藉口就是爸爸不同意。
那時我們請了一位外勞陪伴父親。有一天，我的心裡忽然有感動，與妻子回老家探望，一進門就跪在老父跟前，告訴他耶穌救了我，求他答應我接受基督信仰；又問爸爸願不願意跟我們搬到台中，一起參加聚會。爸爸拉著我的手，直說我還在就好，三人跪在地上又哭又抱。父親在來到台中後一年半受洗，神的愛在我裡面，使我願意重新去愛爸爸。
神愛奇妙無限止
現在這所學校只有幾十個學生，我像校長、又像老師，不須面對複雜的人際關係，這讓我得以從在乎他人眼光的框框脫身，得到真正的接納。去年畢業典禮，全校共有十二個畢業生，我向神禱告，希望讓不認識主的家長也能有所領受，主回答我，要我學習耶穌的樣式，去為學生洗腳。典禮當天，許多家長看見我跪下服事學生，忍不住都掉下眼淚。
神就是愛，祂的奇妙沒有限止。而我的生命彷彿一粒麥子，當願意低下頭來、謙卑自己，就像麥子落在土裡死了，能夠結出更多子粒來。（整理/楊可玉，選自Good TV真情部落格）
回文章總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