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帶著相機去旅行】那一張張愁苦的臉
當我們離開自己熟悉的國度,來到陌生的地方,難免會感到恐懼,這分恐懼,自然而然顯露在臉上,怎麼也無法從容起來。
如果這時候有個人看到了,讀明白了,開始關心我們,或是幫助我們,恐懼就會逐漸淡去,甚至在臉上開出美麗的花朵。
第一次到歐洲自助旅行,長達一個月的路程規劃,同行的又是不太熟識的旅伴,什麼都要適應。當我們走出阿姆斯特丹機場,既興奮又慌張,去哪兒轉車到市區,都還摸不著頭緒。這時遇見了一位身材瘦削的大陸客,手中拿著一張紙,上面寫了一個人名、一個電話,他哭喪著臉到處問人,他要怎麼去城裡?
他的語言只有我們聽得懂,旅伴想要伸出援手,可是,我們都自顧不暇,怎麼幫他?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他,怎麼回事?他幾乎哭出來,忍住眼淚說,他從中國來,要找一個朋友,他打了電話,可是電話不通,他不曉得怎麼辦?
這時機場的警察過來了,拜託我們說,「他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小時,他要找的朋友可能還沒有上班,請你們把他帶到中央車站。要不然只好把他遣送回去了。」
大陸客聽不懂我們說些什麼,只是不斷嗚咽著說,「我不要回去,我不要回去。」
推測他投奔朋友是想為自己尋找出路,再要推托,顯得我們不近人情,只好搭了接駁車,把他帶到中央車站。 結果,還是找不到他紙條上的朋友,莫非他被朋友騙了?還是他抄錯了電話?否則這位朋友起碼也會到機場接言語不通的他。
我們不敢把推測告訴他,那會是更大的打擊吧!為了他,已經耽誤一小時多,我們還要找住宿、走景點、摸清這個城市,原本好心帶他進城,卻成了我們的重擔。逼於無奈,只好把他帶到警察那兒,將事情原委告訴他們,請他們協助。
大陸客見我們要離開他,身邊全是說英語、不會說中國話的人,嚇得哇哇大哭,「我不要回去,我不要回去。」哭聲裡有太多恐懼,卻不是我們能夠化解的,只好忍痛割捨。即使我們的腳步遠離,他那張哀愁的臉依然在我眼前晃動。
倏忽許多年過去,不曉得他是否已克服恐懼,在異鄉找到落腳處?還是認命的回到家鄉,不再有遠征的夢?
訂妥住宿,出了中央車站,尋找我們要搭的電車,遇見一個台灣女孩,大概是許久沒有見到來自故鄉的人,她興奮的跟我們攀談,知道我們有了住宿,她有些為難的說,旅行已到終點的她,身上預算所剩不多,是否可以跟我們擠一夜?
旅伴連忙想要答應,我想到剛剛大陸客的慘痛經驗,又不清楚她的底細,萬一一覺醒來,我們的貴重物品全都不見了,怎麼辦?這是我們的起站,一切還是小心為上。因為我是旅伴推舉的隊長,她們只好接受我的意見,拒絕了她。
她的臉上佈滿失望,畢竟那是旅遊淡季,要遇到台灣來的人不容易。但她還是勉強擠出笑容,揮手說再見, 「我再繼續問問看,要不然,就睡車站了。」
當時,我們真的於心不忍。每回想起阿姆斯特丹,那張臉總會浮現。直到我旅行時為了節省住宿錢,也住過車站大廳後,才明白,那樣的拒絕不算殘忍,總算釋懷。
過了許多天,當我們抵達列支登士敦,因為鎮上的旅館太貴,我們搭巴士到郊區尋找青年旅館。拖著行李,走了好長一段路,結果因為正逢春天,是淡季,所以沒有開業,附近又沒有其他住宿處,只好悻悻然離去。
回到街上,竟然沒有巴士進城了,若要走回鎮上,還好長一段距離,又有行李,我們都累了,連計程車也看不到。無計可施之下,愁苦著臉坐在路邊。
一籌莫展之際,駕駛著小汽車的老先生恰好經過,停下來,問我們緣由?四個女生嘰嘰呱呱跟他報告,他欣然邀請我們坐上他的車。我們四人把他的小車塞得滿滿的,彷彿他的孫女般,跟爺爺繼續嘰嘰呱呱,就這麼一路開心聊著進城。
原來,我們四張愁苦的臉打動了他,於是儘管他不認識我們,沒有亞洲人朋友,甚至沒聽過台灣這個地方,但他卻願意伸出援手,幫助我們這些探訪他故鄉的人。
快樂揮手說再見,他的小車離開我們的視線了,而他笑呵呵的臉,一直深印我心。至今只要聽聞關於列支登士敦的新聞,總會想起這位可親的老先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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