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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藝文WINDOW】 騎單車的男孩

文/ 吳秀菁

  這是一部故事相當簡單的電影。九十分鐘的觀影過程,觀眾的心被十一歲的男主角希林Cyril(Thomas Duret飾演)緊緊牽繫。整部影片男孩不斷騎著單車奔馳,直到最後從樹上跌落醒來,小小身影騎車離去,孤單的背影,令人久久無法忘懷。這是比利時兄弟檔導演達頓(Jean-Pierre & Luc Dardenne)第八部電影,他們成功地把無父世代中孤兒的靈,赤裸真實地呈現在觀眾面前。繼六年前拿下坎城金棕櫚大獎的作品「孩子」後,二○一一年又以這部影片奪得坎城影展評審團大獎。

  達頓兄弟曾製作過六十部紀錄片,內容大多是工人階層的生活。哥哥(Jean-Pierre Dardenne)讀的是戲劇,弟弟(Luc Dardenne)專攻哲學。來自天主教家庭的兩兄弟,關係親密默契十足,可以說是「一個人四隻眼睛」。之所以走上影像紀錄的專業,完全是想改變所居住的城市。比利時政府曾因他們的一部電影「美麗羅賽塔」,發現對青少年工作權未有保障,進而修改法令,此法甚至命名為「羅賽塔計畫」。可見達頓兄弟創作劇情片,是想透過不同於紀錄片的手段,達成社會批判與關懷弱勢的相同目的。相較於前幾部片的冷冽銳利,「騎單車的男孩」應該是目前為止,達頓兄弟最溫暖又有盼望的一部作品。

無父的世代——我要找爸爸!

  十一歲的希林,被爸爸遺棄在教養院。電影一開始就是他與教養院老師的衝突。不相信任何人的話,在他心目中,父親的形象超過一切。希林抓狂地要找他的單車,不斷連絡失聯的爸爸,他以為找到單車就找到爸爸,沒想到爸爸親口告訴他,不想再見到他——如同羅賽塔(美麗羅賽塔女主角)一樣,導演塑造希林的個性具有堅毅的戰鬥力,不安與焦躁只因渴求歸屬——不斷碰壁的結果,如同一顆隨時會爆炸的地雷。

       沒想到這部電影的原創來自亞洲的真實事件。導演幾年前在日本宣傳上一部影片「孩子」時,一位日本的司法官表示,有個男孩被遺棄在森林小屋,他的父親騙他,只要存夠錢就回來接他。可見「我要找爸爸!」已經成了全球性孤兒內心的呼喊。達頓兄弟回國後一直忘不了這個故事,他們問自己,有沒有可能因為一位女性的出現,事情有了轉機,這個男孩不再流浪?於是,他們就花一年時間完成了「騎單車的男孩」的劇本。

好撒瑪利亞人——誰是你的鄰舍?

  希林的單車被經營美髮院的珊曼莎(Cécile de France飾演)尋回。她以為只是幫助孩子找回一部單車,沒想到找回的是一個孩子不一樣的人生。兩位導演強調,一開始他們就不想設定女主角幫助男孩的動機,她只是路人甲或乙,看見一場衝突,被不想回教養院的孩子緊緊抱住,這個被需要的動作觸動了她的憐憫。這使我想起聖經路加福音所記載,耶穌口中那位好撒瑪利亞人的故事(路加福音十章30~33)。當時耶穌對談的對象,是猶太人高等法院的法官(律法師)。耶穌告訴他,要承受永生除了盡全心愛上帝之外,還需愛鄰舍如同愛自己。當他進一步問耶穌,誰是我的鄰舍?耶穌才說了這個故事。

  珊曼莎協助希林尋找父親,像對待自己兒子一樣接納他,不計代價一次次用愛回應希林,不但她的男友被氣跑,甚至最後被希林傷害,也沒有改變她愛的初衷。這樣無條件的奉獻,挽救了可能成為青少年罪犯的希林。之所以創造出如此的角色,相信跟達頓兄弟來自天主教的家庭背景息息相關。父母親從小教育他們關懷弱勢,接待貧窮的孩子。珊曼莎對希林所做的,其實就是耶穌所說的「愛鄰舍」。誰是我們的鄰舍?不是我們想愛的人,而是出現在眼前,那些需要關懷,而我們又有能力去幫助的人。

報復或寬恕?

  最後一個事件,雖然來自希林的錯誤,差點造成永遠的遺憾。今天的受害人可能是明日的加害人,決定的關鍵,在於如何看待「受害」與「暴力」。以暴制暴的結果,帶來更大的暴力循環。被希林襲擊的父子,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
  這部影片可以說提供了三個角度的省思:

       1.我們心中都有一個小小的希林,渴望從原生家庭得到一份歸屬的愛,但往往家人的不完全令我們失望,可能有另一種對家人的定義嗎?沒有血緣關係,只是在對方的需要上,看到我們的責任?

       2.當我們決定往憐憫的路上前進時,就要做好付代價的準備。可能受傷、可能灰心,但愛絕不會失敗。珊曼莎忍耐的愛,不只改變了一個男孩的未來,她也擴大自己生命的深度與愛的能力。

       3.當一個犯錯的孩子,承認錯誤重回社區,我們能選擇寬恕,再給他一個機會嗎?報復的結果,對自己、對社會能夠更好嗎?

    三個問題能在一部電影中找到解答,達頓兄弟的作品看起來簡單,卻是相當不簡單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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