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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水果王國】 草莓的糊塗心

文/ 溫小平

 

  天氣冷著的時候,寒風一陣陣吹,高山頂只剩下杉樹、柏樹、松樹展現綠意,水果王國的水果們,也都安靜地等待春風送暖,含苞、受粉,結出美好的果實。

  長在平地的草莓,看起來嬌嫩,怕冷也怕熱,村民為了保護他們,使用塑膠布覆蓋,讓草莓們過一個溫暖的冬,悄悄成長,直等到春天來臨,一顆顆紅通通的草莓,在綠葉的襯托下,跟陽光一起舞踴。

  甜心的模樣自小就討喜,在草莓群中,活脫脫就是一顆可愛的心,這是草莓家族中求之不可得的寶貝,大家都期望她長成甜蜜多汁的草莓心。

  可是,甜心卻討厭自己的名字,覺得俗氣,不時跟爸媽抱怨,「幹嘛要叫我甜心,好像菜市場名字,到處都聽得到,每個人都不停的叫。」

  身材肥嘟嘟的姊姊沒好氣的說她,「妳以為我們想叫甜心就可以叫的啊!別那麼不知足了。」

  「可是,草莓根本沒有心,還要叫甜心,害我每天都被芒果、桂圓嘲笑,說我們只是變種的花托,好像外星來的怪物。」甜心飆飛著眼淚,飛濺到四處。

  身材高瘦的哥哥抹掉身上的淚滴,擺出哥哥的威風教訓她,「妳不會跟他們說,他們身體裏只有一個果實,我們全身那麼多黑點都是果實,比他們還厲害。妳就那麼沒自信啊!」

  不管哥哥姊姊怎麼說,甜心還是不停抱怨,於是大家在她的名字上面加了兩個字,叫她「抱怨甜心」。

  每當爸媽說「我家甜心好可愛喔!沒一顆草莓比得上她。」其他水果們都嗤之以鼻,嘲笑著,「愛抱怨的甜心、惹人厭的甜心,只有一顆醜陋的心。」於是,甜心哭得更兇、抱怨更兇。

  當天氣轉暖,一片片塑膠布掀開來,草莓們伸著懶腰,彼此打量著對方的長相,就怕自己被比下去。

  大的、小的、胖的、瘦的各式草莓,都熱烈迎接草莓觀光季,望著一波波人潮,從四面八方而來,只要看到某顆草莓被選中,大家投以羨慕的眼神。

  甜心卻討厭這些觀光的人潮,為了搶著採草莓,到處亂踩踏,踩扁右鄰草莓的身軀,踏裂左鄰草莓的枝葉,垂在泥地裏,呼喊著「好痛!好痛喔!」卻沒有人理會。更糟的是,這些人腳步匆匆,泥水濺到甜心的身上,髒得要命,害她差點無法呼吸。

  她拼命躲藏著,不想被人看到。沒想到,還是有人在枝葉間翻找到她,胡亂拉扯她的身體,她慘叫著,「我還沒有成熟啦!還不紅啦!不要抓我。」她搖晃著腦袋,就怕被胡亂摘取,然後發現她只是一顆發青的心,就把她拋棄了。

  幸好,太陽緩緩偏西,水果王國的天空逐漸灰暗,吵鬧的人群走了,山裏又恢復平靜。

  甜心揉揉自己疼痛的身軀,東張西望著,這才發現,哥哥不見了、姊姊不見了,連她的左右鄰舍都不見了。

  這到底是草莓的浩劫,還是,草莓的宿命?為甚麼大家會歡喜迎接這樣的日子?

  她好害怕,抽抽答答的哭了,哭聲在山谷裏迴盪,吵得其他水果無法睡覺。

  鳳梨生氣極了,滾過來用力刺她,「妳閉嘴好不好,外來的就是不像我們土生土長,適應力這麼好。讓你們住在這裏已經是天大的面子,再哭,就滾回歐洲、美國去,這裏不歡迎你們。」

  西瓜也從河邊沙地派代表過來,請甜心的爸媽管管自己的孩子,「否則我們就派大軍過來壓扁你們,別看我們現在還沒長大,我們可以以量取勝,讓你們全部變成草莓爛泥。」

  釋迦的個性比較溫和,他輕描淡寫的跟甜心說,「妳乖乖睡覺、乖乖吃飯、乖乖長大,妳總有一天會知道,怎麼樣變成快樂的甜心。」

  甜心的哭聲小了,她仰望高山,跟山裏的草莓說,「我好想搬去山上,跟你們一起,做一顆孤僻的草莓也沒關係。」

  可是,山裏的草莓卻說,「甜心,妳知道嗎?我們只能一輩子待在山裏,沒有人認識,直到採收後做成果醬,融入其他的草莓之中,失去自己。」

  甜心糊塗了,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為甚麼要來到世界上?她到底要做一顆甚麼樣的草莓?

  過兩天,甜心的身體漸漸有了一點紅暈,媽媽開心的說,「我們的小甜心終於可以抬頭挺胸、傲於人前了。」

  接近中午時分,陽光暖暖,有對情侶來到草莓園,不知道為了甚麼事情,開始起爭執,聲音愈來愈大,女孩轉身不理男孩。

  男孩彎下腰來,突然發現甜心,驚喜道,「這兒有一顆草莓,就像一顆紅紅的心。」

  「我才不相信呢!」女孩跺跺腳,嚇了甜心一跳,好怕被踏傷了。

  男孩溫柔的說,「我摘下來送給妳,代表我的一顆心,好不好?」

  女孩連忙說,「不要,你會傷了這顆甜心,她還太脆弱,讓她留在樹上。」

  男孩輕握著女孩的手說,「我們的愛情剛剛開始,就像這顆草莓一樣,也很脆弱,所以要小心呵護,妳就不要生氣了吧!」

  女孩的眼淚滴下來,落在甜心的身上。原來,即使是看似甜蜜的愛情,也是脆弱的。然後,女孩笑了,開心的跟男孩走了。

  甜心終於笑了,沒想到,尚未成熟的自己,就可以帶給別人歡笑,只因為她長得像一顆心。

  從粉紅甜心長成紅色甜心,她還有許多要學習的,但是她知道,她會長成一顆又甜又可愛的甜心草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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