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山居歲月】 牧羊女
最近跟一位同樣從事文字工作的朋友聊天，提及想寫一篇「牧羊女」的專欄文章，她以為我愛做夢的文人病又發作了，只淡淡的回一句：「噢！我知道，她一定是北海小英雄蘇武的女朋友。」
我瞭解朋友的「難以置信」，正如我去年第一次在山間小路邊，看見不遠處的山坡上，有許多會移動的黑點躲在約半人高的草叢裏時一樣的驚訝。我停車，拿出相機想記錄這段奇遇時，聽到一位女子呼叫羊兒名字的聲音，讓我更加好奇想知道那位奇女子是誰？
我還一度以為自己是坐了哆啦A夢的時光機，回到舊約時代的以色列，在井邊遇到創世記廿九章裏的拉結。台灣的羊大部分是圈養，餵飼料，長得快，賣得也快；要像這種不敷成本的放養方式，有誰肯做？
牧羊，是件極為困難辛苦又粗重的工作，男人來做已相當吃力，更何況是一位女子。她的毅力吸引我的好奇，訪談中，知道李百玉姊也是耶穌的小孩，她用簡短卻樸實的語言和我分享她坎坷的生命故事，沒有華麗的詞藻，卻是字字珠璣，不只讓我感動莫名，我也在跟隨的步伐中，重新翻修了信仰的籓籬。
她最喜歡詩篇廿三篇，對她而言，詩裏的每句話都是活生生的經歷。主耶穌帶著她尋找青草地，也找到可安歇的水邊。當夜幕低垂，卻在趕羊回家的路上，發現有走失的羊時，總會加快速度趕著群羊入羊圈，再獨自上山呼叫那一隻失落的羊。
耶穌說：「一個人若有一百隻羊，一隻走迷了路，你們的意思如何？他豈不撇下這九十九隻，往山裏去找那隻迷路的羊嗎？」耶穌的心情，她懂。她心裏顧念的只有小羊的安危。因此，在暗夜的草地上行走，就不怕遭害，因為主與她同在。
有一次，群羊在日落後回圈，有一隻走在隊伍後頭，顯得特別虛弱。百玉姊憐恤的抱起牠，才發現牠的屁股有血跡，心下明白，這隻母羊在山上生了小羊。山大，夜黑，野狗或蛇隨時都有可能出來吃掉幼羊，只好忍痛帶著虛弱的母羊再度上山。果然，只有媽媽知道孩子生在哪裏。她高興的抱起小羊，心情是失而復得的歡悅。
冬季要帶著這一大群羊四處覓食可不容易，羊兒為了找到食物，有時散開了就很難叫回來。而她只有一個人，只能在定點等候，有幾隻小小羊很黏她，不敢走遠，只會吃她腳邊的草，有時也會抓她的腳，要她抱抱；有時要同時抱著三至五隻小羊。她說，這叫幸福。
眼前的幸福，被一位急沖沖農民的叫喚聲打斷，他說：「妳有一隻羊掉到山坑裏了。」百玉姊馬上放下懷裏的幾隻小羊，趕到山腰邊，看到深坑裏被樹枝卡住的小羊，哀嚎聲讓她心疼不已，她先叫著羊的名字，安撫牠說：「別急，媽媽會想辦法救你。」
她以手機叫來村子幾位親戚協助。他們帶來長棍子和繩索，想盡辦法套住羊兒，又怕撐不住羊兒疼痛的掙扎而失手，讓羊兒再度滑落到更深的谷底。最後是陽騰弟兄整個人趴在山坑邊，後面幾個人拉住他的腳踝，終於自深坑中拉起頗有重量的小羊。講到這裏，我們的眼眶裏都滿了淚水。
百玉姊突然想起甚麼似的，叫我跟著她走。越過幾條草叢小徑，也越過許多隻吃草或嬉戲的羊兒身邊，她嘴裏一直念著「恩典，恩典」，我想：她是在感謝上帝賜給她滿滿的恩典。突然，一隻小羊向她奔來，她彎身抱起，將小羊遞到我面前來，說：「牠叫羊恩典。」
我愣了一下，以為又是一個玩笑話，聽了才明白牠是被母親遺棄的小羊，母羊是新手媽媽，而且不負責任，生下小羊後，沒舔去胎衣，任幼羊氣若游絲地在野地哀鳴，直到百玉姊聽到聲音，趕緊尋找抱起來，戳掉牠鼻孔邊的薄膜讓牠呼吸，並趕緊塞進衣服裏讓牠回溫，沖了溫牛奶餵食後，再送回母羊身邊，但母羊依然不理不睬。所以，牠能活下來是上帝的恩典。
牧羊女比我們更能深刻的體認，聖經中多處以牧羊人來比喻上帝和耶穌對世人那份願意捨命的愛，是多麼的深沉。約翰福音十章十四至十五節：「我是好牧人；我認識我的羊，我的羊也認識我，正如父認識我，我也認識父一樣；並且我為羊捨命。」以賽亞書四十章十一節：「他必像牧人牧養自己的羊群，用膀臂聚集羊羔抱在懷中，慢慢引導那乳養小羊的。」突然，這些話在牧場上活了起來，而我也在百玉姊身上看到耶穌。
白雲閃著光澤，青草地、溪水旁是一連串無法衡量的美，草上的小花遠看不美，它須要你蹲下來用心欣賞，才能看出它們遠離低地的塵土後，像夜空中綻放的耀眼星辰。
而在星辰之上另有星辰俯瞰著星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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