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真實故事】 為礦工留下寶貴記憶的攝影師——朱健炫的生命故事
五十年前台灣的礦業開採,對提升台灣經濟發展貢獻極大,如今這些礦工若不是死於災變、矽肺病,就是慢慢凋零了。有誰在乎他們所付出的呢?又有誰為他們留下不可抹滅的歷史記憶呢?
朱健炫出生於基隆,他的攝影作品就像埋在地裡的寶藏一樣。四十年前他以礦工為對象來拍攝,如今他的作品重新出土,令許多人非常感恩與懷念。
踏上業餘攝影師之路
五十年前,健炫和鳳姿結婚時,鳳姿問:「度蜜月怎沒帶相機去呢?」健炫完全沒概念度蜜月要拍照,於是他們路過台中,跟鳳姿的哥哥借了相機去拍,但蜜月結束後,所拍的照片完全失敗。健炫受此刺激,決定花錢去找老師學攝影,從此踏上了這條業餘攝影師之路。
鳳姿是基督徒,嫁到朱家作長媳,常要預備家裡拜拜的東西,但她堅持不拿香拜。後來,健炫的父母過世後,健炫的親戚都很敬佩鳳姿的信仰。鳳姿不勉強丈夫信耶穌,但每週健炫會送鳳姿到雙連長老教會去聚會,等時間到了再去接她回來。
一步步經歷上帝恩典
有一天,健炫踏進了教會,才發現教會聚會跟他從小參加的童軍非常類似,他研究了童軍創辦人貝登堡的事蹟,發現童軍就是少年團契加軍事訓練的綜合體,因此,他很快就適應了教會生活。
他們懷的第一胎是雙胞胎,鳳姿破水後被送到馬偕醫院,原本她很緊張,但得知為她開刀的醫師是基督徒,並且跟她說:「讓我們一起來禱告。」這安撫了她恐懼與不安的心。
等健炫去醫院時,教會的牧師、師母、長老已在醫院等他,讓他非常感動。而且生下孩子後,第一個把孩子抱出來的是師母,再次令健炫十分感動,於是他為兩個新生兒取名為聖恩、聖典。蒙此恩典,他要建立自己的家成為基督化家庭。
聖典今年三十六歲,八年前在石牌信友堂擔任傳道,三年前被按立為牧師。這日子對健炫來講非常值得紀念,因為聖典接受呼召成為主僕的那一年,也是他的攝影作品重新出土的一年。
投入拍攝礦工身影
四十年前,為要參加攝影比賽,健炫常到各地去尋找題材。有一次,他聽朋友講土城海山煤礦有非常豐富的題材可拍。他找到摯友一起前往,當他親眼目睹礦工的身影後,心中無比震撼,從此栽進這領域,長達十年的歲月。他拍過上百支黑白膠卷底片,有三、四千張跟礦工有關的相片。
這些黑白相片與現今影音相比,似乎不那麼吸引人,而且拍攝時地距今久遠,誰會想去了解從前那段歷史呢?這也是他的作品被埋藏三十幾年的原因,但上帝揀選他,就是為了讓這些美好的記憶繼續保存下去。
以相片、文字方式呈現
二○一六年,健炫到菁桐礦業生活館、新平溪煤礦博物館洽談與日本聯展的事宜,沒想到博物館的董事長,是他熟識的遠親,他們一拍即合,便著手準備展覽。
健炫買了數位掃描機,把過去拍過數千張的作品挑出數百張作為展覽用。當時底片沖洗都事必躬親,無法仰賴別人,處理過程雖不容易,但也更顯出「手作」作品的價值。
後來,他出版了一本《礦工謳歌》,書中他說:「終於,我要把我生命中所典藏且最珍貴的一套心血結晶,呈現在諸位攝影界前輩、大師、好友們的眼前。」從此,他有更多機會接受電視、平面媒體採訪,也在礦物博物館講解礦工如何把青春貢獻給這塊土地的故事。
二○一八年,健炫申請「國家文藝基金會」書寫台灣,採訪真實人物專案。要通過這申請極不容易,因為有七十幾個申請案件,只有兩個名額。他能獲選,當天他在臉書上先感謝上帝,其次就是他的妻子。
於是,他開始和輔大、雲科大教授、並當地文史專家分工合作。他帶著《礦工謳歌》裡的相片去各地尋找書中人物,先找到一個,再從這人再去找其他人,為他們作口述歷史記錄。
死傷嚴重的礦災
健炫像在跟時間賽跑一樣,因為四十年後,這些礦工有很多都離世了。有的只能從他們的遺孀口中得到隻字片語,但也是一段令她們傷心欲絕的回憶。從訪談中,健炫得知四十年前,來土城挖礦的,有很多都是花蓮阿美族人,經過災變後,他們的遺族過得非常辛苦,但有少數人靠著基督信仰,走過那段黑暗不堪的歲月。
一九八四年,那一年是台灣礦業災變最嚴重的一年,因為一年內發生了三次災變。六月海山煤礦,死了七十四人;七月梅山煤礦,死了一○三人;十二月海一煤礦,死了九十三人。短短的一年內,發生三起永無挽回的歷史悲劇,也讓台灣煤業步向夕陽尾聲。
為台灣礦業史留下紀錄
對健炫而言,一開始他是為高額獎金而拍攝,但四十年後,他知道有一神聖使命要去完成,他要為這群礦工留下縮影版的台灣礦業史。這群礦工已被人們漸漸遺忘,但影像會留存他們的足跡;人生的橫軸可以很短,但影像存留能增加他們的縱深。
健炫說:「過去所發生的事,若沒有影像存留,我們的下一代、學者、歷史工作者只能憑想像去猜。」此刻,他發現這些獨一無二的照片,好像是從地底下出土的寶物一樣。他說:「所發生的這一切,冥冥中如果不是上帝的帶領,我從不敢相信會在我的人生中出現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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