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真實故事】心中有平安,生命才有幸福——林麗英走出一條寬廣道路
當我看到「八仙塵爆」很多人在火中燒、被燙傷,心中的悲憫再次梗上心頭。我知道那種痛不只是當下的火灼之痛,而是之後一次一次的清創之痛,以及必須忍受數次不是為了美觀,而是為了已經硬化或壞死的肌肉,使之鬆弛、舒活起來的去疤手術之苦……
汽油爆炸被毀容
我在四歲時,被汽油爆炸的火團襲燒,除了厚重大衣裹身的地方安好之外,耳朵被火燒捲、扭曲,造成兩耳位置不對稱,頭部、臉部燒傷嚴重。在六○年代的台灣,嚴重的燒燙傷患者還能活著,是大大的恩典。
在鄉下的小村莊,大家都知道我是被火吻的小女孩,玩伴不會訝異地盯著我看,生活倒也自在。直到上了小學,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下,我「皺褶顏面」被嘲弄,使我瑟縮退到角落,從此陽光不再燦爛,內心世界暗到沒有陰影。國中時,父親先到學校讓校方了解我的狀況,主任在開學日前送我一頂以師母頭髮編織的假髮,讓我感覺到好像被溫暖陽光籠罩全身一般,使我再度快樂融入人群中。從此我心裡有個動力,有一天也要成為憂傷軟弱者的「陽光」,給他們溫暖。
面對突發的傷害,人會本能地張嘴「啊」的喊叫,導致我在燒傷的瞬間,下唇外翻黏住下巴,這種肉肉相黏的狀況,需要一次又一次的修補手術,才能漸漸鬆弛;因此,我動過不下三十次大大小小的手術。
剛燒燙傷的人,一定要進行清創手術,必須一層一層削去死皮和硬化脂肪,直到亮紅的鮮血湧現才不致遭細菌感染,只是,「每一次用消毒過的棉花棒,清理傷口,就像用一把刀來回地劃割,不是一個痛字可以形容。」現代醫術進步,醫生在臉部手術後,為了幫助皮膚穩定,防止感染,會讓傷友穿上只有露兩眼的「壓力頭套」,而我只要一穿上那種全罩高壓的頭罩,就疼痛不堪、痛苦萬分、哭泣不停,我對醫生說,「我寧可選擇顏面皺皺,也不願意受壓力頭罩之苦!」
鬼臉嚇到人
未整型前我習慣素顏工作、上班上街、購物。在一個暗黑夜晚,我買完東西走在回家路上,迎面而來的一個女子,驚惶失措大聲尖叫「有鬼」,然後拼命狂奔,我聽到這喊叫,也嚇得隨之奔跑。當在奔跑中有人問:「哪裡有鬼」,我也好奇的想知道鬼在哪裡,只見那個女生用抖動的手指向我,說我就是那個鬼。
顏面傷殘帶給別人的觀感、誤解,雖然也造成對我的傷害,但也更激起我要照顧顏面傷殘朋友的使命感,我願意為他們做一些事——宣導、協助、輔導……
剛好在七○年代,「陽光基金會」成立了。我終於找到可以撫慰受傷心靈的地方。誰知,從到基金會第一天開始,直到現在成為陽光的董事,我沒有被輔導協助過,反而成為傷友的協助者;因為看到這些傷友一個比一個嚴重,反觀我顏面的傷殘已經不算什麼了。我積極投入陽光基金會的所有活動、運動、規劃陽光洗車中心,幫助了許多顏面傷殘的傷友和障礙者就業。
走出藩籬,創設事業
為了以身作則幫助顏面傷殘朋友走出困境,我選擇不仰仗別人救濟,靠自己養活自己。我離鄉到台北求學、工作,學會了紙藤、麵包花、紙粘土、軟陶、串珠、布玩偶、手提帶、皮雕、銅雕、木工、塑膠工、玻璃彩繪、絹印、棉紙撕、版畫……等工藝,也因此生活變得豐富,心情也從黑白轉為彩色。參展的作品屢獲佳績,在打開專業的知名度之後,社團、學校和長青學苑邀請我擔任手工藝老師的聘書接踵而來。我還請教企業家如何經營事業,嘗試做起手工藝材料批發生意。感謝上帝的保守,我的生意穩定發展,事業版圖還拓展到泰國等地。
在別人眼中被認為坎坷的人生,竟然走出一條寬廣道路。我在學藝、工作、創業上,付出比一般人更多的心力,過程也十分艱辛。每當遇到難過的時候,總是半夜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,為了不讓爸媽擔心,從未跟他們提起難過之處,畢竟這是自己的選擇和使命;也為了要向傷友們證明,成功不難,難在敢不敢踏出自卑的第一步。
工作轉移了我內在的傷痛。陳俊良弟兄回想我剛到陽光基金會時,「像一隻刺蝟,」會過度自我防衛;我想這不單是我,大部分的傷友都這樣。過去遇到別人排斥我,虧待我,會很生氣、激動、不饒恕。感謝上帝,三十多年前,因著有疼愛我的師母愛我、關心我,帶我進教會,後來也受了洗,但對於許多真理仍然有些不了解,對一些人的行為也不以為然。
在一個偶然機會下遇見王陽明牧師,他跟我說,「基督徒裡有綿羊也有山羊」,人就是不完全,才需要耶穌基督的救贖。我在靈修中讀到約翰福音九章一至三節:「耶穌過去的時候,看見一個人生來是瞎眼的。門徒問耶穌說:『拉比,這人生來是瞎眼的,是誰犯了罪?是這人呢?是他父母呢?』耶穌回答說:「也不是這人犯了罪,也不是他父母犯了罪,是要在他身上顯出上帝的作為來。」這段經文,幫助我心裡釋懷許多,更明白自己也要顯出上帝的作為來。
現在,我在教會學習「心禱操練」功課,學會不計較、不生氣從自己做起,明白心中有平安,生命才有幸福,使原本追求生活的路,轉為走向生命的路。我相信——生命對了,生活就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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